狸桦禾

逆转世界,跳出时间,以梦见你。

整个城市已安眠

好了我知道了我又超字数了🙃
写了篇小作文!



笔触太强了,死亡的寂静笼罩了整个世界,芸芸众以自己的方式扎根在这片土地上露出不同的姿态。

“隼桑也有做不到的事”是一笔灰蒙蒙的亮色,平时用来调侃的笑点在此时被天灾人祸浸染上了无奈的感叹,到了这里我尚对那对母子女服药所不解的心情突然转变为一种荒芜的震撼——是末日。

自小我多次想象过末日后的情景,小小的孩子衣衫褴褛在废墟中跌跌撞撞寻找希望,似乎很极致了,但比起已知的结局,即将到来且无法避免的绝望又会是怎样的面貌呢?大概像暴风雨来临前吧,乌蒙蒙沉甸甸的好像要压坏地平线上一切事物,地上的人们扭曲着面孔捂住映满疮痍的双眼呐喊————

但也有极致的静。

小市民还是大明星都不再在乎身份,心平气和走到为人类废弃的无用街道享用以残忍代价换来的宁静。

像是在11月品尝深度冷藏的蔓越莓味冰棒,小小的舔舐就被撕下一片皮肤,充满血腥的回味里隐隐带着优雅的馥郁。

来做些以前没尝试的事情吧,想与恋人在结束前再分享一些,属于自己的回忆和心情,再和你更加亲昵一些,再与你度过一个就算是世界末日也不必去在意的,仅此一个的夜晚。

为明天留下漫无目的的美好愿望,抱着决心在你的怀里与你一同陷入安眠,将整个城市抛诸脑后……在这个即将终结的世界里,我察觉到的是,我的眼里只有你这件事。









小春日和:

*BG皋月葵   末日Paro


*原梗来自 @理花和   感谢她将这么好的脑洞借给我来写


*OOC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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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城市已安眠*


 


“日和。”他在电话那头浅浅地笑了,“出来见个面吧。”


 


我出门前听从母亲的吩咐锁上了门,备用钥匙藏在冰箱顶上,加奈搬个凳子就能拿得到。备好的温水已经冷却,同那开了瓶盖的白色小药瓶一齐格格不入地摆放在餐桌上。加奈吃了一半的布丁被丢弃在垃圾桶里,餐具摆放在水槽上等待风干。一切都很安静,闭紧的房门内母亲正紧抱着加奈安然入睡,睡得很沉,闭上眼,仿佛就能听见她们起伏的呼吸声。我最后一次看了一眼居住了十几年的家,沉默着取走只装着半个布丁的垃圾袋,然后在谁也不会出来回应的寂然中,合上了家门。


 


同葵君约定在下午的一点见面,我们都来早了。电车没有停运,一切设施都照常进行。可是不会有人再来了,日本在这一天远离了交通高峰。市中心的电子屏幕是灰暗的,商厦的大门始终禁闭。我说真是难得啊,我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出来约会了。


 


他走在我右侧的身体忽然颤了颤,然后慢慢转过脸来冲我笑道,“是啊。也算是件好事呢。”


 


那是骗人的。没有人会在世界末日来临的前一天,还会说,“这也算是件好事”。这像是哈利波利踏足之前的魔法世界,所有人闭口不提那个人的名字,唯恐会遭来噩运。我们也是一样,新闻已经停止播送境况了,不管是举步不前的解救办法,还是四周迭出的天灾人祸,都一并置若罔闻。昨天还和我通着消息的居住在北海道的朋友今天就下线了,推特上关于北海道海啸的话题好几次被我刷下去,又重新跳入视野。最后干脆像所有完全放弃的人一样,卸载掉软件,缩回自己的茧中。可是我们都知道,这世界即将迎来末日,很快就会轮到东京。


 


科学的术语太过冗长而费解,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这个世界就已经罩上了灰蒙蒙的死亡阴影。地震、辐射、海啸,接踵而来,不足几月,就吞没了一大部分人的生命。人们从惊愕、尖叫、绝望,到彻底麻木,并没有相隔太长时间。专家们在摄像头的四角天空内针锋相对,说这都是人类的咎由自取,自然只是将这一切都回报给我们。虚假的诺亚方舟与安全胶囊消息层出不穷,经济系统崩溃。生命面前,满身打滚争取到的金钱名利不值一提。于是大家开始选择蜗居不出,也有人选择继续生活,善与恶,两种极端。


 


开始一个话题变得异常困难而尴尬,我们无声走了好长好长一段路。鲜少体会过的光明正大的约会境况倒成了令我们浑身不自在的主谋。他今天穿的很单薄,预报说中午会是个大晴天。可是大家都已经不再相信电视屏幕里那个女人说的每一个字。笼罩在世界上方的永远是一整块不会游动的暗云,黑沉沉地压下来,像血盆大口,一个不经意间就能吞没所有人的生命。可葵伸过来牵住我的手掌很温暖,掌心与掌心相触的那一瞬间心都会马上安稳下来。一点点加大的力度似乎是在安慰着我,会没事的。


 


他说他有家很喜欢的甜品店,想带我去尝尝。


 


“加奈会很喜欢的。”他这么说的时候,我颤了一下,还好葵的目光笔直向前,没察觉我的异状,“那里的可丽饼很甜。”


 


街上空荡荡的,季节才只是刚刚入秋,暗沉得却像是缺失太阳福泽许久的隆冬,温度降得很快,蜗居在室内太久的身体无法迅速适应这骤降的气温。地面很潮湿,饱和的水汽随时都会让人想起周遭的城市刚刚经历的海啸。“……你还记得安藤先生吗?”上个礼拜的某个清晨,母亲忽然这么向我搭话,平底锅里的牛肉饼发出噗呲噗呲的煎烤声,加奈正巧在里屋问了句今天早上吃什么。我顿了顿,在给牛肉饼翻面的瞬间顺势低声应了一句,“嗯。每年都会寄来老家的特产,总是喜欢叫我‘小日和’的安藤先生啊……”“——昨天新闻上的死者名单、确认有他了。” ——、噗呲。没翻过面的牛肉饼焦了一角。母亲慢慢背过身,没有再说什么。接连不断的死亡消息会打垮一个人的信仰,笼罩上视野的角角落落,未烤熟的肉味、打开的水龙头,或者是柔软宽大的床,都能联想到无人存活的末日与永久孤寂的安眠。于是从那天开始,母亲再也没出过家门。


 


我是跟着他在漫无目的地走,街上冷冷清清,有偶然卷起的落叶和掉落的传单,孤零零地被打湿在街道角落。我不自觉地轻轻用力捏了捏他的手掌,男生的掌心向来干燥温暖,此刻亦像是在回应我一般,稍稍加大了力度。店面并非开在闹市,却也算是个热闹的街道。只是我们终于抵达的时候,所瞧见的只有紧锁的店门与再也不会翻面的“欢迎光临”。


 


“没开门呢,真可惜。”


 


“是呀。”


 


明净的玻璃门上倒映着我们俩的身影,我的唇有点苍白,肯定是出门前忘记了擦唇彩。葵紧握的指尖意外是有些冰凉的,他杵了几秒,才慢慢转过脸来冲我温温和和地笑了,“下次再来吧。”


 


“……嗯。”


 


街道尽头通向上野公园,我们最终决定去那里坐坐。他在中途忽然停住了脚步,紧牵的手掌稍微用了用力牵制我前进的身子,视线交汇的那一秒我看到依旧是他柔和温暖的笑。


 


“你等我一下。”


 


熟稔的温度疏离开我的掌心。少年的身影拐入街角深处,我目随着他的背影还是猜测出了他所要去的方向。——那是家无人运营的便利店。四处散落的膨化食品包装袋像一地的碎片,尖锐地投射出这里曾经历的恐慌与自暴自弃。他领着白色的塑料袋从里侧冒出来时,停在了进门的地方许久。整个四角空间都是异常静谧的,柜台上坏掉的扫描机器在滴滴地叫着,谁也不在。葵垂下了眼睛,无声地在柜台上放下一把零钱。


 


“生命是很脆弱的。”我想起了母亲的话。接到老家的祖母过世的消息时,我们还没有完全从世界末日的降临惊吓中回过神来。祖母也是这样吧,在远离信息的乡下和室里,毫无防备地被忽然降临的死亡剥夺生命。想说的话、想见的人,统统都没来得及去做,那该有多么遗憾呢。“不要去怪那些逃避的人啊。”被听信虚假的诺亚方舟消息卷走家里所有积蓄的丈夫抛弃的前辈笑着嗔怪过我,“大家都是很纤细的孩子呀。”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笑得很温婉,全然看不出一丝的怨恨。……这样的啊。大家都会害怕吗?那时候、把祖母去世的事实平静地叙述出来的母亲,是怀揣着怎样的想法呢?我始终无法想象,当时的母亲,是以怎样的一种心情,亲眼见证着正在通话中的亲人从平淡无奇的家常闲聊,到突然遭遇厄运灾害,翻涌而来的海水将生命一点点吞没,未讲完的话语咕噜噜化作一团飘逝的泡沫。尖叫声、仓皇声、无人接听的空音…她在电话的那头,将生命流逝的全过程完完整整接纳,惊恐的心情随着澎湃的热泪与失声的呐喊声拍打在颤抖的心尖,我的母亲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一样,缩在厨房的一角大声呼唤着她的母亲。


 


——“妈妈、妈妈!你还听得见吗?”“喂妈妈,妈妈你还在吗?你有没有出事?!”“妈妈、妈妈应我一声……妈妈,妈妈!妈妈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妈妈。”


 


生命是这样的卑微而脆弱,大家只是选择了最安静的一种方式等待即将来临的终结。希望不将再出现,无论是这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还是无处安家的流浪汉。所有的不堪行为都无可厚非,只是我们这些狼狈之人最后的一点点挣揣。


 


就是在这样的绝望之下,他们一直坚持到了最后。


 


那是我所见过的,最盛大耀眼的一场演唱会。璀璨的灯光打在十二个人的脸上,他们都是笑着的,像平时一样、毫无畏惧地笑着。拼尽全力地跳着、唱着,仿佛想要这歌声,永远地驻留在观众的心里。五光十色的灯海中,我听见身边的人都在大声喊着他们的名字,哽咽声深埋在悠扬的歌声里,会场之外是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停止运营的新干线,浓郁的黑夜紧紧笼罩住东京这个城市。即使是这样、即使是这样,他们仍旧在躁动的惊恐中安抚着不知所措的同胞,拼尽全力歌唱,最后的最后,都维持住了偶像该有的模样。我的男友、我深爱的少年,在所有人的谢幕应援间,慢慢站向舞台中央,舒展开独属于他的、安心爽朗的笑容。


 


“虽然不能说偶像生活就是我的全部,但是、「皋月葵」是从这里起步的。从那么多那么多的粉丝应援中获取的力量,我想要全部回报给你们。所以,我不会离开的。一直、一直,哪怕到末日来临,都会一直唱下去。”


 


哪怕世界被绝望包围,我们终将残喘而活,也依旧有那么一部分人,为了自己所坚持的信念,选择延续人类最后那一点微弱的希冀。皋月葵是那样温柔的人啊,我认识他的伊始是这样,记忆断片沉入永久的静谧之时所想起的他也是这样,我深爱的少年,永远是那样一个温柔到骨子里的男孩子。我们十指相扣把握住的那一点温暖,足以支撑着我行走下去。


 


光秃的枝丫分割开阴沉的暗云,顶端的樱枝开始皱缩干瘪,有气无力地生长着。他坐在长椅上拆开装着一小盒精致的奶油蛋糕的包装盒,小心翼翼地递了过来,“给。”


 


“稍微有点甜过头了,但是味道还不错哦?是驱推荐的呢,说是便利店里性价比最高的甜点。”


 


我知道。加奈很喜欢这款蛋糕,每次经过便利店都会缠着我买一盒,母亲嘱咐过我不准再纵容她,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到了最容易长蛀牙的时期,务必要节制甜食的摄入量。小丫头为此怏怏不乐了好久,后来还是葵君偷偷带她参观了剧场才收回的小情绪。……要是带加奈出来就好了,最后一天,她一定会很想尝尝蛋糕。


 


我抬起眼去,氧化的落樱纷扬在土黄潮湿的泥块上,腐烂、融合。……我们死亡的时候,也会是这样的状态吗。生命是生生不息的,一种生命形式的熄灭,终将会随着另一种生命形式的萌生而得以延续。那、“末日”算什么呢?这个意味着绝对的终结的名词,会淹没掉人类所有的生命轨迹吗?这份心情、这份被爱灌满的心情,要借助怎样一种形式,才可以延续下去?……那些没传达到的感情,那些没来得及回报的关爱,就这样结束了…真的很不甘心啊。


 


“……一开始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还以为是隼さん的恶作剧呢。”


 


他因为我突如其来的开口愣了几秒,继而低下头偷偷地笑了,“我也是。阳还在一旁开玩笑,说是不是隼さん又把Diablo放出来了。”


 


“……是呀,就算是隼さん也有办不到的事呢。”


 


毕竟我们都还只是普通人,没有远离久居星球的高科技,也没有拯救世界的超能力。所能做的唯有满地攀爬,无论是末日的噩耗来临前,还是这之后,本质上并没有丝毫的区别。


 


谁都会死。大家都一样。只不过这一天提前降临了罢了。


 


我戳了戳蛋糕上瘫软的奶油,公园里静悄悄的,全然不是“上野公园”该有的模样。鸟雀啁啾的声音很微弱,像残喘的未来与希望,太过渺茫、一丝虚无的朦胧光晕都会误以为是朝阳的重生。等到明天,这里的景色、这一天的记忆,都会变成荒芜。最后一天,大家都选择去陪伴最爱的人。


 


“gravi的大家呢?”


 


“差不多都回老家去看望家人了。抱歉,擅自占用你的时间。”


 


我摇摇头,“……为什么会选择和我出来约会呢?”视线交汇时有一瞬间像被无数尖锐而细小的针芒刺痛,酥痒痒的疼,“葵的父母一定也很担心你。”


 


“……是啊,为什么呢。”他仰起脸望向那片沉闷而锈蚀的天空,云块游动在清澈的瞳眸里,像是不久之前还能瞧见的湛蓝苍穹,“日和会寂寞吧。”


 


“……嗯。”


 


国小的妹妹昨天晚上爬上了我的床,她的脚很凉,伸进被褥的那一刻仿佛一条冻僵的小蛇贴上我的小腿根。小孩子瘦弱的身躯缩在温暖的被窝里蠕动着,撒娇似的怀上我的腰,过了许久才探出一个脑袋。


 


“加奈,怎么了?”


 


“我们会死吗?”


 


她睁着澄净的大眼睛问我,眼眶红红的,像是刚哭过。我忽然语塞,下意识闪躲开她的目光,记忆里是斟酌了一会儿,才轻飘飘地宽慰了一句。   


 


“大家都会迎来这一天的。”


 


她不满意这个答复,声音堵在被子里闷闷的,“健君在班里说了,他说我们都要死了。他爸爸在政府工作,知道好多好多内幕。连佐和子老师也请假了,所有老师都请假了。他们说时间不够,想回家陪陪家人。呐姐姐,我们这么快就要死了吗?”


 


我想起来,她已经快一个礼拜没有去上学了。


 


加奈出生没多久,父亲就过世了。我在懵懵懂懂的年纪坦然接受了名为“死亡”的离别,印象里高大健硕的父亲再度归来我们身边时,只剩下一个方方正正的黑匣子,被永久地埋葬在暗无天日的灵柩之下。母亲在归家的途中哭了,比加奈出生时哭得还要大声。孩子的啼哭是纯粹的、本能的,可是母亲的哭喊声中夹杂了太多太多撕心裂肺,好像一口气就能将它们全部宣泄出来,然而又残留了一部分深藏心底的无能为力与割除不断的思念,绝望的声音回荡在脑海里,许多年后我都常常会在深夜的睡梦中突然醒来,心跳如鼓,仿佛再度听到了母亲的嘶喊。* 回到家的时候,加奈还在熟睡。摇篮里的妹妹还没见过父亲的长相,等她开始记事后,就会与我一齐通过昔日的相片与旁人的口述去了解逐年远离我们生活轨迹的父亲角色,等她开始对“爸爸”这两个字的发音产生疑问后,就会跑来向我探求这个人的形象,摸索着她的姐姐的记忆脉络勾画父亲的模样。明年她就要上三年级了,背上新买的小书包去和新的同学打交道,她已经收到过好几封来自不同男生的情书,我一直在帮她瞒着妈妈。小丫头每天早上都会元气满满地说声“我出门了”,然后蹦蹦哒哒地坐上校车。她从来不是个让人担心的孩子,乖巧地解决好自己的问题,也不会添麻烦,朝气蓬勃的样子让人无法将她和任何一个黯淡无光的词汇联系起来。这次也要轮到加奈了吗?人面临未知的恐惧时是那样脆弱纤细呀,无能为力的苟延残喘将我们打垮得狼狈不堪,连一句安慰的话语也难以道来。我很害怕…大家都在害怕着,只是谁也不想将这份自欺欺人的平静戳破。大人不稳重的惶恐一直叫嚣到孩子未知世事的视野,谁都不知道,那种情况下无助像无知孩童一样的成人,都会做出什么行为。


 


然而现在,我只能摸摸她的头发,仍由发酸的声音将我不成熟的心思暴露地一览无遗,“没事的,加奈。大家都会没事的。”


 


谎言像发黄的宣纸一样,轻而易举就被大人一意孤行的固执己见与荒唐偏激的惶恐无助戳破。我连好好向她道歉的机会都没能把握。


 


我的母亲,在末日降临的最后一天,劝服她可爱的小女儿,一齐吞下了过量的安眠药,怀揣着人类最后一点微不足道的骄傲,决心去与那不期而遇的天灾抗争。


 


葵一直不知道,那时他打来的电话,在极度矛盾的生死盘旋边缘,拯救了我。


 


嶙峋的枝丫,摇曳在入秋的湿风里晃了晃影,颤抖开一圈飘渺的虚影。端住蛋糕盒的指尖不觉发麻,在发热、在被刺痛。我吸了口气,任由污浊刺冷的空气凝结住油然而生的悲恸缺口,沉闷厚重的云仿佛即将要坠落,重重压在胸口堵塞住那些冗杂的想法。鼻子在发酸、涩痛感一直冲刷到干涩的眼眶,摇摇坠坠出一片潮湿。我合上眼。


 


“三月的时候应该会开花吧。”


 


漫山遍野的、洋溢着无限生机的绯红。


 


“到时候能一起来看就好了。”


 


无忧无虑地笑着的、嬉笑谩骂的朋友。


 


我转过脸,对视上他的眼睛,弯了弯湿润的眼角,“叫上gravi和Procellarum的成员一起去赏花吧。”


 


那双亮晶晶的湛蓝瞳孔里,浮泛出一层温润的笑意啊,“嗯。一定会的。”


 


.


 


“——上周的采访,不是有这样一个假设吗?”回家的路上,我们尽可能地去交谈,从交轨共度的时光,到不曾参与的活动;从熟知的友人,到惊鸿一瞥的路人。话题天马行空,毫无清晰合理的谈论脉络,冷不丁的,我抛出了这个问题,“「如果皋月先生有『不做偶像一天』的特权的话……这一天都会去做什么呢?」那个时候思考地可认真了呀,最后答复「成为偶像的每一天都很充实,比起平常的自己,大概偶像『皋月葵』必须要更坚定地去站立在这个舞台,但果然还是。——平常的自己,和身为偶像的自己,都一样感到幸福。」还真是葵君的风格呢。”我抬起脑袋冲他笑了,“身为普通人的每一天都不愿意松懈,身为偶像的每一天都不曾留下遗憾,稍微有点让人羡慕过头了吧。”


 


葵顿了顿,明澈的眼里忽地掸落稀疏的暗影,再度抬起眼时,那里面却尽是满溢而出的粼粼温柔。他侧了侧脑袋轻轻淡淡地舒展开眉眼,笑得是极其宠溺的。


 


“说起来,确实有件一直想做的事呢。”


 


“什么?”


 


他俯下身,亲吻了我。


 


.


 


晚饭是意大利方饺。芝士味很浓,稠厚得像是小孩子会喜欢的口味。餐具洗漱完毕后我没在餐桌上看到他,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他坐在沙发上捧着厚厚的一本册子在端详。


 


“……你在看什么?”我凑了过去。


 


“啊,是相册。”


 


翻过去的页面上图贴着一个可爱的男孩子入学仪式的照片,顺服的米色短发、明净柔和的水蓝色眼睛,笑得很自然,冲着镜头那边的人很努力地比了比剪刀手。照片久经岁月边角已经发黄打卷,而相片中央的男孩子却依旧相貌明朗,仿若熠熠闪光的发光体。我指了指那孩子的笑脸,“这是国小的葵君吧?”


 


“是啊。旁边这团影子是新哦,说是看到了卖草莓牛奶的便利店,没等相机定格就跑走了,卯月阿姨当时可生了好大的气。”


 


“诶~还有这种事啊。”


 


又翻过去了一页,在装着一群幼稚园孩子圆圆胖胖小脸蛋的相片里我认出自己。


 


“这是玩扮家家酒的时候呢。”


 


那时候女孩子的队伍里流行着扮家家酒的游戏,葵君总是女孩子心里“孩子爸爸”的不二人选,小姑娘们还因为争当他的新娘发生过斗争。每次。葵君都会选哭得最厉害的那个女孩子当他的新娘。


 


“我也想当葵君的新娘哦。”印象里稚气满满的我也有说过同样的话。


 


“诶?”


 


我侧过脸蹭了蹭他的肩窝,少年身上的香味淡淡的,闻起来格外安心。毛衣面料温温软软又有点扎脸,芝士的香甜还没有完全挥发掉,呼出的话语在他锁骨处氤氲开一小块潮湿,“最好是不争不闹地成为你的新娘呢。”


 


啊,浮动在水蓝瞳子里的眸光,温柔地快要把我淹没了,“嗯。我听到了。”


 


白炽灯的光度一阵一阵晃着眼睛,格外困乏。有什么声音在耳畔浮动着,从很远很远的城市之外传来,翻滚、崩腾,颜色很暗。一团团斑斓的光晕将视线填充,时间在回溯、世界在重生,我合上眼,温暖明媚的记忆漫上视野的边边角角。


 


我想起一年级的教室里,规规矩矩并坐的孩子、一笔一划书写的值日名单、开满花圃的绣球花、水管灌溉下冒出的小小一弯彩虹。最喜爱的那个老师站在光晕朦胧的追溯回忆里,问我们。


 


如果、我是说如果哦。明天世界就要终结的话,最后大家还会说什么呢?


 


一刹那之间,整幢楼的光亮忽然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呐喊。然后又慢慢坠入无声无息的静谧之中。他就在我身边,稍微动一动就可以摸到他手指的轮廓,俯下身来就能听到来自少年胸膛的心跳,随着呼吸的起伏一同运作着,是生命的证明。我能够在这永无的黑暗中勾画他的轮廓,无论何时、直至生命终结,都能忆着他的相貌安眠。


 


藏匿在恋人面前的恐惧与狰狞,也请融入这深不见底的黑暗中。……这样祈祷着,我很轻地笑了。


 


“最后一天能与你在一起,我觉得很幸福。”


 


“我也是。”


 


.


 


“日和,睡了吗?”


 


“没。”


 


温暖的掌心搭上我冰冷的手背,悄然过滤掉上浮的最后一层恐惧杂质。整个城市已入眠,霓虹灯的灯光彻底熄灭,纷扰这个星球长久的人类群体终于选择全部归家安眠,生命在等待枯萎。国度之外的海洋张开了她的怀抱,冗长的昏暗将视野遮盖,发酵出眩晕的困乏。永久的沉眠来临之前,我还能听见他的声音。温柔的、安心的。一辈子都想被铭记着的声音。


 


“就这样牵着睡吧。”


 


“嗯。”


 


我反握过去,十指相扣。干燥的温暖将沉甸甸的忧虑抚顺,他的眉眼、他的笑容、他的一切,沉软在漆黑的夜里被一点点描绘。有什么在心口腾升而起,澎湃几圈终归于平静。我呼了口气,冲着他浅浅地笑了。


 


海水在咆哮、沸腾。


 


“做个好梦。”


 


 



 


.


 


【如果、我是说如果哦。明天世界就要终结的话,最后大家还会说什么呢?】


 


如果明天世界就要终结的话,我也想要、我很想要,向不可能降临的明天、与最深爱的你。说一句。


 


——“早上好。”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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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模仿自雷·布拉德伯里短篇小说《整个小镇已安眠》


*“绝望的声音回荡在脑海里,许多年后我都常常会在深夜的睡梦中突然醒来,心跳如鼓,仿佛再度听到了母亲的嘶喊。”句式模仿自伍绮诗《小小小小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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