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桦禾

逆转世界,跳出时间,以梦见你。

Gone

看完的时候正好12:08,过了12点八分钟。

我一开始听的是妹子甩了小王子然后安心戳进来,想着可以自我安慰,没想到是葵先在心里放的手。

这大概就是现实题材的残酷,我曾说过想尝试现实和冷幽默,一来是二者可以中和还能叠加,看到阿酒这里我才惊觉我到现在为止只能是个甜饼写手的理由——下不去手。

葵的人设怎么看都是个优秀的人生简历,但也相当现实——现实使得正常人,我是说葵终究不过一介常人,但是他的那份温柔良善却是他不同的地方而这点也确实是很少人能做到的。现实使得常人心性被消磨,葵应该是个至少能在这方面弄清楚自己心意的孩子,他知道自己情感的流逝,他知道自己可能得到的结局,他知道女生一切行为的一切理由……他也知道,使他无法真正松手的,应当是过去时光牵绊住了的他的温柔。

感情消磨本就是慢慢积累来的,堆积成山轰然破碎,然后再看着一地狼藉道来一句:“好好照顾自己。”

不自负不年少,不回首不明晓,不放手不开窍。

所有甜头可能还比不上某一瞬井底之蛙的嘲哳,于是佛祖掉一块肉,佛祖最后收了鹰吗?至少我们现在所知道的形象是,佛祖是完整的,而他身边的鸟也是完整的。

嗯言归正传,葵从来都是积极向上的心态,他的生活方式注定了他会在“正确”的情况直下的发展以后,仍旧走上通向未来的道路。

而我最最想知道的,是这位在我心中永远是少年的青年,他低头捡起马克杯碎片的时候,想了些什么。

想想都没有勇气想下去,也许什么都没想也说不定。

女孩子很寂寞吧,当初下定决心时我相信不只是海口,她真的是付出了很多耐心和忍耐,只是这些抵不过,耗不过时光。细碎的彩砂透过玻璃眼的小孔垂直落下,然后一层就空荡荡的了,只留另一层满满的要几欲撑破。

两个人在一起是扶持,单方面的忍耐是有限的,就像没有护士的医生去完成一场需要精细操作的手术一样,徒劳。

简历上会写什么,信息,人物设定,可人是活生生的,感情也是活生生的,你皋月葵是个人不是永远在偶像状态的舞台形象——他也在生活。

那就只能走路。

举步不前是错误的行为,带上回忆上路吧,最后走前道个别,不由自主就又带出那份温柔,不是客套他是真温柔:“好好照顾自己。”

而就算再差劲,再糊涂的人也真心实意会回他:“你也是。”

所以我下不去手,我从一开始看文前我的脑子里还盘悬着关于葵怕寂寞的设定。

葵也是怕寂寞的啊。

女生在忍耐分离的时候,葵也很寂寞啊。
那句“生日快乐,我想见你。”精简到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吧。

我的小王子啊,你在想着你的爱人忍受了寂寞的同时,是否会为此而感受到双倍的寂寞呢?

想说月歌写的是偶像企划,但另一堆的设定并不是废的,他们的存在是为了塑造出偶像光环下的小哥哥们,也是普通人,有自己生活的普通人。什么偶像啊同伴啊牵绊啊梦想啊卖点CP啊的就算通通放在一边,你会发现,他们依旧存在,以普通人的姿态存在。

我就当他们是存在的吧。

所以我写乙女的初衷是,给予他们我所知晓的最美好的感情和陪伴,我下不去手点出现实,我只愿他们平安快乐事事顺心。
如果我写,一般来说不是公开就是退圈了,我希望有值得他们这样做的人,而那个孩子也一定会出现。

乱七八糟写了一堆,因为看完真的说不太出来话,只能把心里想到的写写,可能不是条能让太太开心的评论啦,但是我觉得这篇真的很触动我。

抱住酒酒哭一会我的小王子,我真的好心疼他啊。

日向酒:

*BG皋月葵


*给 @堇涩 小天使的回礼


*第一人称    狗屁不通     OOC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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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ne


 


我和交往了两年的男友分手了。


 


便利店打工结束的时间是深夜十点,我围上厚重的、过时的围巾走出便利店的门时街上人影伶仃,除了醉得七昏八倒的上班族和蜷缩在巷口的流浪汉几乎瞧不见一个影子。十二月的天气干燥萧瑟,只有我这种被资本主义压榨的廉价劳动力还会冒着刀子般凛冽的寒风外出。从暖和围巾里哈出的热气一团接着一团漂浮在暧昧的路灯光晕之下,冻僵的脚举步维艰,恨不得马上回去一头扎在家里的暖气之下。


 


圣诞节刚刚过去没多久,市中心还是有那么几对没事找事做的小情侣出门游荡。相比之下搓着僵硬的手裹得严严实实快步从这些男女身旁走过的我也显得太过滑稽太过孤单了。重回单身生活几个礼拜的我倒是早早不在乎这些事,两个人的生活和一个人的生活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不如说这种大冷天的深夜十点把我叫出去逛街的男朋友才大有问题。


 


分手的端倪比起交往时仿佛更明显许多。分手的第三天我的母亲就试探性地问了我最近出了什么事,她的女儿顶着通宵熬夜不务正业的黑眼圈和乱糟糟的头发坦白了实情。“我失恋了。”好像是这样的语气,也许还要更无所谓一点。原谅我也开始记不清了,毕竟我知道在他们吃惊于这一事实之前会更讶然于我曾经有过一个男朋友这一回事。


 


并不是说我的父母是对我的生活多么不上心的家长。现在想来我也时常感叹于自己竟然能掩藏得那么好,不管是交往以后还是分手之后我们的距离都像是两条交叠不到一起的平行线。我做不到对我的父母坦白那个人的名字,每天早上瞧着白晃晃的天花板我都会先诘问一遍自己,真的和那个人交往过吗?美好得太不真实,越是深入,自责的针芒就会越是毫无偏差地向我袭来,忍耐许久的悲恸也随之而来,埋进我盖上脑门的被褥里。


 


十点半的指针准时对焦时市中心的广告牌正好切换内容。新的偶像剧的cm 迎头而上占满了屏幕的角角落落。我停住了脚步抬头去看——途径的计程车和行人并没有抽出他们宝贵的时间去观看这个重复播放了将近一周有余的新剧预告片,迎面向上时路灯深深浅浅的光晕打转得眼睛疼,连那个人正好笑起来的瞬间也没能捕捉。我把冻僵的五指缩进大衣的口袋里,涤纶质感冰冷粗糙,全然带来不了一丝暖意。我想起了那个人的手,男生的手掌天生温暖有力,去年圣诞节的晚上我们在市中心的大圣诞树下庆祝我找到第一份实习工作,他在中途牵住我冻得快失去知觉的手,干燥的温度沿着掌心与掌心的贴合覆盖上我冰冷的指尖。他牵住我的手不自觉地加深力度,伸进他暖和的口袋中,鼓胀的热流施施然舒缓开手指的麻木。和屏幕里那位男主演一模一样的清明潋滟的眼睛坦荡荡的向我袭来,我那时并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目光可以这样温柔,灼热的爱意被调和成柔和的曈曈眸光,洇染在十二月的圣诞灯光下满是五光十色的潋滟光晕。年少的我无法承受住这样单纯的喜欢,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难得少年馈赠的无穷爱意。而如今时间把少女时代无可厚非的信心与嚣张棱角打磨光滑,我到现在才真正意识到,被浪费掉的喜欢不可能重新降临到我身边。


 


镜头转到他单个人的角度了。右下角“皋月葵”三个字赫然灌满我的视线。有什么话语呼之欲出、又如鲠在喉。我傻傻站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是埋藏许久的悲伤因子重新作祟,卡在喉咙里的哽咽无法畅快地宣泄而出,酸涩感荡漾几圈,最终归于平静。


 


我张了张嘴,始终没能讲出一个字。


 


 


和葵交往是两年前的事。在大学的开学典礼上我见到了这个我憧憬了整整一个高三时期的正统派美少年。我知道在我认识他之前这位和我同龄的少年就已经小有名气,所以当男女朋友的关系建立时我差点想跑去心理咨询室检查这是不是我单方面的臆想。自小我就不是个被上帝眷顾的幸运儿,与憧憬已久的偶像恋爱完全不像是可能会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事实后来也证明,那确实不是平庸而自私的我可以承受住的一切。与炙手可热的新晋偶像大人恋爱实质上是件异常寂寞的事。大三的实习竞争激烈而焦躁,积累已久的负能量一个接着一个爆发,性格怂包的我无法在上司和欺负人的前辈面前甩出自己的坏脾气,却实实在在把这些难堪的相貌展现给了我的男朋友。铁青着脸结束他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安排的约会也好,不听劝解因他与当红女星的合作拍摄吃醋也好,分手后的我时常会站在便利店柜台的角落发呆时回想起当初的丑态,那着实不该是身为温柔的王子殿下的女朋友该有的态度。幸而裂缝开始撕裂初始一切运转如常,皋月葵性格是毋庸置疑的温柔,在那场难堪不已的恋爱中我从未见过他生气。


 


不生气,并不代表着我们之间没有争吵。偶像的生活需要保密,关系确认的第一个礼拜经纪人找上门促膝长谈,告诫我千万不能对任何一个人公布恋情。回复的具体详情我已记不清,无非是如今看来极其草率而自负的承诺。年少时所认知的世界过于简单,才会在漫长的恋情马松林枪声打响前就打下信誓旦旦的包票。人的感情远远超乎我想象的敏感脆弱,不公的实习经历消磨掉少女时代的好脾气,寥寥无几的见面机会把寂寞的负面情绪无限扩大,自卑与不甘、怨愤与嫉妒、焦躁与无措,所有所有单方面的猜疑转化成饲养心头怪物的养料,现实的肮脏会把青葱岁月的浪漫击倒,他仍是屏幕上那个受无数少女爱慕的闪闪发光的偶像,而我只能在淡薄虚假的交际圈与资本家的压榨中走向曾被年少的我鄙夷的刻薄模样。


 


他尝试过很多办法来补偿我们之间错失的约会。生日那天我接到葵的电话时是凌晨三点,从摄影棚一路跑来的少年扶住膝盖喘着粗气,隔着两层楼的高度我睁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察觉到他直面而来的目光,因为连续通宵工作好几天那双漂亮的大眼睛还略显浮肿。讶然的瞬间我听到他接续起的话语,少年略显沙哑的声音从电子设备那头清晰地传入我的耳内。


 


他说,生日快乐,我很想见你。


 


 


我在广场中央的长椅上坐下来,穿旧的雪地靴质感僵硬而冰冷,我敢保证套在长袜里的脚趾头现在肯定冻得紫红,连扭动的动作也无法完全感知。我跺了跺脚企图踩碎靴子里的寒意,冻红的鼻子无能地湿润,摘下手套触摸上的面颊肌肤粗糙又冰凉,浮泛着不正常的红色。我吸吸鼻子,拉起围巾缩了缩脸。


 


分手之后我辞了实习公司的工作,在家宅了几天被忍无可忍的父母轰了出去,没有经济来源又不好意思向家人讨要,兜兜转转最后找了便利店的零时工。我父亲在电话那头骂我不争气,不肯好好熬一熬偏要跑这地方来抢工作岗位。尖锐的声波隔着电子设备被拉长成嘈杂的噪音,阻扰在听不进任何声音的耳外。我站在开开合合的人流之中仰望着播放新的偶像剧的电子屏幕,温热的暖流模糊了视线,想要开口回话,最后还是掐断了通话。


 


错的那一方是我,从一开始就是我。压抑的社会环境无法使我心安,辞掉工作说到底还是一种逃避。如果争执的源头是从焦灼烦躁的工作开始的话,摆脱这个地方还来得及吗?可是,感情的冲突从来就不只在于外界因素的影响,是我太自私、是我太虚荣、太不甘寂寞。这些扎根在全身脉络的恶劣性格,要怎样才能改掉?


 


交往的最后一年全是糟糕的回忆。吵架的记忆占满原本便零星的约会回忆。葵是个稳重到不会把不满意的抱怨讲出口的人,可我做不到。单方面的冷场也好、一个劲向他吐槽上司的不负责也好,不成熟的表现把记忆拼凑,一直到分手后回想起来,才意识到原来那时我们的感情就已经岌岌可危。


 


我们吵得最凶的一次,是我当着他的面摔碎了交往三个月后他送给我的马克杯。月之寮并非只有我们两个人,玻璃粉碎的尖锐声响吓到了路过的其他成员。场面难堪不已又僵持不下,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我只是红着眼圈喘着粗气,仿佛只要这样就能抚平我犯下的所有罪孽。


 


“我也是很寂寞的啊!”刺耳的责骂声贯穿在苍白的回忆里,我听见自己哽咽的声音一遍遍回荡,“我很孤单……无法和任何一个人分享有男朋友这回事、一个月都见不了几次面这种事、每次都要看着你和比我更好看的、更优秀的女生接触这种事……我嫉妒得都快要死掉了啊!!为什么葵君从来不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呢?!为什么不能像个正常的男朋友一样来安慰我呢?!我很寂寞啊…很寂寞很寂寞很寂寞很寂寞很寂寞……真的真的很寂寞啊!!!”


 


无法支撑的身体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捂起脸,嘶声发泄出这几年来所有所有强忍的寂寞。咆哮的哭声无法歇止,滚烫的眼泪源源不断地从发红的眼角流出,仿佛这么做,就能宣泄出这隔阂在我们之间不断膨胀扩大的污浊之物。


 


他无声地在我面前蹲下身来。静谧得所有人都不敢靠近的房间内我只听见了自己的呜咽声,葵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他只是安静地、沉默着把玻璃碎片一一拾起。


 


那很久很久以后我都会重新回想起这件事。裂缝自伤人的言语与拉深的距离开始不断扩大,而自私的我却从未试图挽回过什么,一直以来都是葵在努力,努力着拉缩我们之间的差距,努力着让这份摇摇欲坠的感情重回轨道。可是当时的我从来就没意识到,我擅自将最后的底线打破,碎掉的马克杯在他通宵的尝试下重新粘合起来,那么感情呢?单靠他单方面的付出,真的还能弥补吗?


 


这世上没有永恒的付出,再坚持的爱意总有一天也会因为感到疲惫而消磨殆尽。年少的我太过猖狂,依仗着他过分的温柔才如此挥霍。


 


我早就应该明白的,我无法匹配他的温柔。


 


 


视线里忽然闯入棕色的皮靴,暗沉的阴影覆盖上余光。那个人沉了口气,然后慢慢递过一罐热可可。


 


“给你。”


 


——


 


心脏,扑通一声沉了下去。脑内回忆被打碎得七零八落,密密麻麻的紧张感攀爬上头皮,坠落深渊的心脏无可歇止地往下坠落。思想已经全部混乱了,包括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包括他为什么要来向我搭话,漫无目的的疑惑爬满大脑搅乱如麻,到头来什么也问不出,我仅仅只是死死低着脑袋,没勇气去看他现在的表情。


 


那个人吸了口气,无声地递过手里的热可可。饮料很烫,盖上僵冷的指尖膨胀开温热的暖流。隔着不远的距离葵站了好一会儿,才最终坐到长椅的另一侧。恰到好处的距离隔阂让我清清楚楚地意识到,我们两个已经再也不可能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开了口,“……你还好吗?”


 


有什么、从深渊底下攀爬而上,酝酿成难以名状的情绪。我张了张嘴,哽咽卡在了喉咙。最终还是轻轻颤着肩膀笑了出来,“笨蛋、你看我不是健健康康地活着吗。”


 


他撇过去的轮廓有淡淡的苦笑的痕迹,捏住易拉罐的指尖无意识地用了力,“……是呢。”


 


“……”我僵硬地回了笑,却没敢抬头看他,“倒是你,现在过的还好吗?”


 


“嗯。一切照常。”


 


啊啊,受不了。还是这样猜不透的风轻云淡的神色,不讲清楚怎么会知道啊。从一开始他就能准确猜出我的心情,可是我却什么也猜不到。


 


我仰起脸去。插播的偶像剧cm里恰好停留到女主角哭得梨花带雨扯着男主角的衣角一个劲地道歉的画面。被切断的音响猜不到她在用如何真挚的言语挽回这段感情,但是我看到她哭红的眼睛、颤抖不停的肩头,像只小兔子一样惹人怜爱。镜头向上是葵君的脸,纵使被一片悲恸覆盖仍然柔和万分,会说话的眼睛里面满是熟稔的宠溺与喜爱。镜头被拉长、放慢,铺天盖地的酸楚忽然翻涌而来,刺疼了一直仰望的眼睛,晃出摇摇欲坠的湿润。不知道是不是泪花迷蒙了视线的缘故,屏幕那头的葵君也是红了眼睛。缱绻目光一路蔓延向下到那哭泣的姑娘,融化的温柔席卷而来,直直闯入观赏者的内心。他伸出手揉了揉少女柔软的头发,张开怀抱拥住了她。恋情的裂缝就此补合,少女的坦诚与少年无可取代的温柔终于拯救这份伤痕累累的感情。


 


我合上眼,收敛住满溢的泪水。不知道是谁家的店里还在播新发布的歌曲,悠长的曲调将久远的回忆拉伸,一直回荡到我们分手那天。


 


那时候,如果我能早点意识到自己的自私与怯弱、如果能早点道歉、如果能早点改正这些坏毛病,我们的感情…还能修补回原样吗?


 


可是,人生远远不是十几集肥皂剧就能演绎。被消耗殆尽的感情,怎么弥补也无法走近一步。剧里的葵君、剧里那个完美无瑕的男孩子,还是明明显显地喜欢着她吧。因为还是喜欢着,所以还有时间修正;因为两个人都在磕磕碰碰地努力着,才能粘合起恋情的碎片。


 


那么……那么我们呢?


 


不被爱神庇佑的感情千疮百孔,怎么拾掇拼凑也恢复不了原样。悔改与顿悟全都丧失意义。他只是放心不下我,只是太温柔,才特意跑来询问我境况。如果一切过失尚有“喜欢”一词可以庇护,这时候我好好道歉、这时候我好好改正自己的过错,他是不是还能原谅我?可是、可是我明明一早就察觉到了……所有的可能性都只是我个人的妄想。


 


葵已经不喜欢我了。


 


所以我擅自结束了这段感情。只去过一次的咖啡店装修复古暗沉,咖啡豆的香味浓郁而苦涩,弥漫植根到边边角角。我在那里头一次好好端详了葵的相貌,年少时我倾心于他这张端正美好的皮囊,闭上眼就可以在心底完美勾画他的轮廓,而如今忙碌枯燥的工作将记忆拆分地七零八落,鲜少的见面机会向来没赠与我铭记这副相貌的时间。或者说是我一直在故意无视这一切,葵已经疲倦太多,浅浅浮肿的黑眼圈昭示着他又是强撑着身体完成巨大的工作量,好留出充足的时间分配给我们这段零零落落的感情。我记得约会的时候他很少说话,永远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这样,就能把错失的见面时间全部补回来。他那样安静的、温柔的一个男孩子,注视着别人的时候总是那么认真,像是能把一切污浊之物都给融化一般。那一瞬间我忽然回想起好多好多事,回想起他一直是怎样宽容地迁就着我;回想起我们第一次约会时穿得严严实实的他,回想起梅雨过后闷热的天气,葵君终于热得受不了摘下了口罩,然后我们一路狂奔唯恐被粉丝发觉这份隐藏得小心翼翼的恋情;回想起他因为拍摄需要第一次蹲在墙角学着吸烟,结果呛出了满眼的泪,我站在一旁憋笑得双肩忍不出颤抖;我还回想起了我们第一次的亲吻,被新偷拍了照片传遍整个月之寮。……那么多那么多、那么多总是笑着的记忆,那么多幸福的回忆,为什么会一次次的被我搁置在心脏的角隅,偏偏只看到了眼前的苟且呢?悔恨的情绪翻江倒海,激荡到眼角泛起酸酸楚楚的痛。


 


——葵再也不喜欢我了。再也再也不喜欢我了。


 


他只是太善良,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我实在太霸道,明明早就察觉到了,却迟迟不愿意承认。我想把这一切都当成是与以往无异的一次争吵,理性会消磨我们之间的怒火,他还喜欢着我,他还会给我机会。可是这个世界上,谁都不是圣者。永恒原理并不成立。即便是他那样一个温柔得不像人间产物的少年,也会有耗尽的耐心与喜欢。我为什么要一次次无视掉呢?他再也不向我投来的目光、他刻意躲避的约会、他疲倦的容貌、他看起来分外僵硬苍白的笑容…无所作为并没有磨平我们之间的争执棱角,而是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葬送了所剩无几的喜欢。


 


一切都恢复到没有丝毫交轨的原样吧。残损而苍白的回忆里我早已忘却了当初说了些什么话,翻涌而来的酸涩潮涌覆盖上骨骼脉络,每一句哽咽的言语都是种种暴露。可是我忍住了眼泪,我欠他一句安心的道别,擅自替他说出分手、擅自从原本的工作岗位辞职、擅自逃离与他相关的生活轨道,一切都源于我的胆小怯弱。我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成长,没能好好结束这段感情。


 


“工作……还顺利吗?”


 


他的声音越过冬天的冷空气分毫不差地传达耳内,停顿的分秒依稀可以听出灌满其中的担忧与不必要的歉意。我顿了顿,紧握手中的热可可从炙热转向微凉,“……嗯。虽然也有蛮不讲理的客人和强制加班的老板,但大多时候都还过得去。没我想象的那么糟。”


 


葵现在是什么表情呢?我没勇气去看。只是隐隐地似乎听见他舒了口气。于是浸泡在悲恸潮流中的酸涩因子突然爆发,冲刷到干涩的眼眶边角,酸酸楚楚的痛。我抬起手揉了揉湿润的眼角,尚未被温热覆盖过的手背冰冷粗糙,随着擦拭的幅度染上炙烫的泪渍。


 


他是怀着想让我幸福的态度和我交往的,所以能够忍耐我的一切无理取闹。“……希望你能幸福。希望我能带给你幸福。”这样的心情,为什么我从来就没意识到呢?为什么到了现在……才重新感受到呢?


 


往后、还能再遇到像葵一样温柔的人吗?还能被宠爱着吗?不可以想…不可以继续想下去。再这般猜疑下去,就真的一点也无法成长了。我会被这份自责深深困绞,会舍不得放手,利用他的温柔来延续这段糟糕的恋爱,会嫉妒那个更适合他的女孩子嫉妒快要死掉。我也想让他幸福……即便自己再也无法给予,也希望,最喜欢的那个男孩子能够幸福。


 


手机屏幕亮了。他低头浏览了一遍,视线投到了远处停留的私家车。我听见未开启的热可可被安放在长椅上的清脆磕哒声,余光瞥见他站了起来,微微向我鞠了一躬。


 


“抱歉。月城先生在催了。”


 


我摇摇头,不知从何衍生的勇气灌满这颗可耻的心脏,仿佛是预料到了这也许是此生中最后的一次见面,我终于抬起头好好正视向他。少年的脸仍是我最初惊鸿一瞥看到的那般风光霁月的好看,他的脸色比起以前健康太多,柔和的眉角会让我想起曾经在一起的时候他每一个温柔舒心的真挚笑容。然后往日的记忆灌上视野,遮天蔽日摇晃出无可歇止的湿润。


 


他眯了眯眼睛,像潭水一样清澈的眸光潋滟在月华下仿佛即将满溢而出。视线是水蒙蒙的,无法分辨我们到底是哪一方红了眼睛。


 


消息通知的音响一声接一声,喧嚣在我们无声的对视之中。他驻足良久,等到电子屏幕上方插播的影视cm结束,斑驳光色再没有投到我们头顶上方,才终于开口道了别,“好好照顾自己。”


 


啊啊,这个人真是犯规。


 


我弯起湿漉漉的眼睛,“……你才是。”


 


然后我目视着他的身影一点点从我的视线中缩小、远去。膨胀在眼角的泪水没能畅快地流淌而出,硬生生腐烂在骨骼之中。荒凉的市中心摇曳着圣诞树残留的光色,在那朦朦胧胧的光晕中我仿佛看见我整个少女时代最幸福的一场恋爱,我看见我们第一次一起过圣诞节的身影,穿的毛茸茸的像过冬的动物,我看见他牵过我的手伸进他捂好的口袋,宠溺地揉着我的头发,我看见那个尚未将龌龊心思暴露的女孩子踮起脚尖,五光十色的灯光模糊了视野里的画面,泪眼溟濛之间,我看见他们亲吻了彼此。


 


那是被我的自私与无所作为消磨殆尽的一场爱恋,是过去式,淹没在回忆里那两个孩子冲我摇手道别的瞬间,淹没在电子屏幕上数字归零的那一刻。


 


到十二点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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